犹记儿时睡土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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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有关资料统计,人的一生,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会在床上度过。而让我最难忘的,还是小时候睡过的土炕。

土炕,北方农村用土坯或砖砌成的睡觉用的长方台。上面铺席,下面有孔道,跟墙壁上的烟囱相通,可以烧火取暖。炕的边上通常会有个火圪台,它比炕沿要低,平时主要是用来烧水,不会用来炒菜。由于太靠近炕沿,冬天生火用煤炭时,如果炉圈盖不严,很容易煤气中毒,慢慢地人们也就用的少了。

相传早在多年前,古代西汉时期就出现了这种冬暖夏凉的土炕,根据史料,这些最早睡大炕的被称为肃慎人,实际上是满族人的祖先一辈。据《三朝北盟会编》中记录:“其俗依山谷而居,联木为栅,屋高数尺,无瓦覆以木板,或以桦皮,或以草覆之。墙垣篱壁,率皆以木,门皆东向。”当时的肃慎人居住在草屋里,要知道这种屋子在冬天是最不御寒的,为了保证在冬天可以安心睡觉,他们“环屋为土床,炽火其下与寝食起居其上,谓之炕,以取其暖。”可见,那时发明的炕已经是三面靠墙,具有较强的实用性。

北方人以土为床,床下通火气而取暖,称为“土炕”。元·王实甫《破窑记》第一折:“土炕芦蓆草房,那里有绣纬罗帐。”清·顾炎武《日知录·卷二九·土炕》:旧唐书东夷高丽传:“冬月皆作长坑,下然煴火以取暖。”此即今人之土炕也。所以很多人猜测土炕是高丽人发明的,但经过学者证实,这种说法不可靠,炕是汉族人民发明的。

土炕一直流传到了明清时期,都还在沿用。那时候的人们饱经风霜,经常感受到变化莫测的天气带来的种种困难,为了保持身体不出状况,这种火炕就应运而生。“土坯砌平房,火炕小方桌”,这也是北方人以此为自豪和最惬意的感受。

在小的时候,家家都盘有土炕,很少听说哪一家是睡木床铺的。特别是对于处在北方的山西太原来讲,到了冬天,也还是十分寒冷的。家里的土炕,就是一个遮风避雨、安顿营生、家人团聚的所在。何况那土炕冬暖夏凉,一家人都睡在一个炕上,孩子们打打闹闹的,也非常结实、经济、耐用。

一般的时候,土炕是好几年才重新盘一下的。记得要重新盘土炕的时候,是早在凉爽的秋天就要把糊秸(土坯)打好。打糊秸时,也要十分地仔细,用最好的黄粘土,加上适量的麦秸杆、麦皮糠或是稻麸壳加水,搅拌成半干半湿状,然后用特制的模型,如同打煤糕用的木制的泥糕脱子,大约长60公分乘宽60公分大小,厚度约15-20公分左右,摆在一片平坦的地面上,用石夯或木夯一遍遍地将泥土在泥模子里夯结实。盘一个炕大约需要20-30块糊秸,待凉半干后,再立起来,码好。全部凉干透后,拉回家垒土炕时用。

土炕的结构其实也非常简单,在古代的劳动人民看来,土可以吸热,并且可以保持热量不被快速散去。所以在古老的土炕中,先是在靠近地面的部位留下一个烧柴火用的烟道,然后在整个土炕的下面,用厚厚的一层土铺在上面,并用工具夯实,在上面用砖头铺上类似迷宫似的过烟道。一般会在火道顶铺两层土坯,主要是这炕的火道顶部要耐烧,其它的地方都是铺一层已干透的土坯就可以了。然后,在土坯上面再抹一层混合石灰或麦秸杆的泥土,买一张大大的用高粱秸杆皮编织成的炕席,还有的用芦苇杆、一种不知名的草或竹皮编织的炕席放在炕上。如果还能够在炕上铺上一张绒线毯,或者是用羊毛打成的毛毡,在那个年代就更上档次了。这样,整个炕就做好了。

盘土炕还有个关键的地方,就是到了墙壁烟囱的位置,要沿着烟囱垂直挖个与地面齐平的烟圪洞,为的是反烟,起到一个虹吸的作用,使柴火产生的烟尘通过烟囱尽快地排放出去。同时,几年下来,那沿着墙壁通到房顶的烟囱里面也会积攒下很多的灰尘,掉下来,正好都落在这个烟圪洞里。如果烟囱抽烟不是很顺畅时,就要上到房顶,拿根长绳子,拴一个铁秤铊,从房顶的烟囱里扔下去,再拉上来,反复多次,把那些个积攒在烟囱壁上的烟灰都刮下去,使烟囱抽烟更加通畅。同时,隔几年也要掀开留在炕上烟圪洞的砖头,用勺子把里面积攒的烟灰掏出来,这样烟囱抽烟也就顺当了。有的时候,在家里往土炕里烧柴火时,因风向的问题,还要上房顶,把烟囱顶留下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砖头,重新摆放一下位置。像冬天的时候,太原老刮西北风,就把朝西和朝北烟囱出烟口挡住,留下朝南和朝东的出烟口。小的时候,如果发现家里的土炕烧柴火时老是返回烟,就得上房顶去整理出烟口了。电影《小兵张嘎》中有个故事情节,就是张嘎去了小胖子家的房顶,把人家的烟囱出烟口给堵住了,弄得小胖子家里满是烟尘,讲的就是农村烧土炕时的情景。

像家里的这些个事,一般就是男孩子来干的。因看父亲曾经盘过炕,后来家里盖了新房,就没有请村里的瓦工大师傅,而是自己和泥,扯上根工程线,用生石灰泥浆垒起炕沿。在靠近窗圪台的地方,还特意留了一个空位置,放上桌子,用作平时看书、写字、画画的地方。自己盘的炕,虽然活计看上去比较粗糙,但因为是自己干的,也用了十多年,后来翻盖楼房时,才拆除了土炕。

盘好了炕,自然还要在炕的三面墙壁画上“炕围”子图画。在那个时候的农村人眼里,炕是几辈子的人从出生到终老的地方,它所承载的情感与住的房子一样,往往更加深刻而现实。在当时,农村里也有一些能工巧匠,谁家的炕盘好了,就去给谁家画“炕围”画。这些个“炕围”画都是一些比较简单、通俗、喜庆的图案。所画的图形一般是贴着炕往上画,除了留出较宽的边沿外,把约一米高左右的三面墙壁的空间画满。那些个“炕围”画,也大都是一些简单的山水风景、花鸟鱼虫,难度稍大一点的是大头娃娃、吉祥如意的图案,再复杂或好看一点的,就是绘画古代的二十四孝图、《三国演义》中“桃园结义”、“三顾茅芦”、“三英战吕布”,或是《西游记》、《红楼梦》、《水浒传》、《西厢记》等古典文学著作中的故事情节。有的人家很喜欢当地的晋剧人物、国家领袖人物的图像等,也就将整个炕围贴满了。还有的没有什么钱,为了凑合,就用废旧报纸当作炕围用。有的时候,跑到邻居家里玩,没有什么事的时候,就边找边看那报纸上一些过时的新闻、图片等,也是一种乐趣。更有那后来的年轻人,有喜欢日历画、美人照的,也贴的满墙都是。反正,这“墙围”或者画画或者贴上纸,不仅是为了好看,也为了遮挡墙壁上的灰尘,只要自家喜欢,也没有人去干涉。

人都是爱美的,记得还在读初中时,有一次去一位女同学家里,对于她家里的土炕印象就很深刻。那个时候,平时和女同学来往都很少,也不知道那次是因为写作业还是什么事,就和同学们一起,跑到女同学的家里去了。在那个和女同学说句话都要脸红、和女同学坐在一个座位上都要划条界线、甚至当男同学叫你时却喊的是女同学外号的年代,去了女同学的家里,实在是有一种懵懂而异样的感觉。进了她的家,就感觉她家里的那个土炕实在是大,整个房间让大通铺土炕占去了一半。靠墙壁的被子摆放的整整齐齐,用一块大床单罩着。炕沿是用水泥抹的,光滑洁净。炕洞用一块黑铁皮盖着,擦得锃光瓦亮,上面还有红漆写的最高指示。不像一般人家,就用几块大青砖头垒起来,有的甚至垒都不垒,黑黢黢的,露着个黑洞,实在是不好看。而炕上铺的是那种印有花色图案的厚塑料布,显得整个炕上干干净净、一尘不染。后晌的日头从窗户的玻璃上照在床上,反射到对面的墙壁上,家里的屋顶也是打了仰层的,显得整个屋间更加整洁亮堂。那个时候,尽管家家都不富裕,但有的家庭却也是收拾得干净利落,给人的感觉十分温馨。在当时的农村,能够看到这么干净整洁的家,说明这一家人很精巴,会收拾,给我的印象也就非常深刻。

在部队结婚后,记得有一年从青岛带着老婆孩子回家探亲,因正好是过春节的时候,家里的土炕烧得特别地旺,加上屋里还生的一个大火炉,更显得室内空气异常干噪,结果半夜里热得实在是受不了。于是爬起来,把放在火炉上的茶壶盖子揭开,让开水的热气直接冒到整个房间。然后又是往地下泼水,又是拿毛巾蘸上水,挂在凉衣服的绳子上,并打了满满的一盆水,放在地下散发水气,起到使空气湿润的作用。睡惯了席梦思床铺,回到家睡在土炕上,肯定是不大适应。第二天一早,鼻孔发干,喉咙干渴,赶紧喝了不少水,感觉才好点儿。

每年春节走亲戚时,肯定要去榆次老舅舅家,他们家住的就是窑洞。那盘的炕也是干净利落,去了以后,一般都要在窑洞里住上几天。感觉山里的窑洞比我们平川住的房子要干爽、也暖和。只是感觉在炕的两面因是窑洞是从山体的土直接挖成的,而不是用砖或石头碹起来的,睡在边上就会产生一种压抑感,仿佛墙壁要压在身上似的。特别是从前听人说,住的窑洞到了夏天,有的时候会有蝎子从土里爬出来蜇人。所以,在睡觉的时候,就特意选择睡在中间的位置,感觉空间大一些,心里也感觉安全一些。

笔者在山东生活工作了近40年,因工作关系,也常常到胶东的农村去搞调研。胶东半岛也打土炕,但和山西的不一样,虽然也是半个屋子都是炕,但感觉空间要小。土炕垒得也高,感觉上个炕都要往上爬一样,不像山西的土炕,不会是那么高,直接坐上去就可以。前一段时间去祁县乔家大院,看到那些个大户人家房间里的炕沿也比较高,为了上炕方便,在炕沿的位置还摆着个像木橙似的脚踏板,那个炕沿的高度也超过了一米。在山东半岛农村大多数人的家里,一进门是作为客厅,也当作厨房用的。有一个灶台,安放着一个一米左右的大铁锅,用来做饭、炒菜,而烧火的烟则通过烟道,通到了一墙之隔的里屋炕底,再从炕底穿过到达墙壁上的烟囱,烟火从瓦房顶上出去。这种设计还是很科学的,做饭的热气和烟都不浪费,相对来讲,还比较干净卫生。在八十年代初的时候,当时在青岛市区,也还是有的人家用这种灶台炒菜做饭,烧的是煤炭和配套的小吹风机。后来城市都安装上了暖气,用上了煤气和电炉做饭,这种连着炕的土炕和灶台,在城市里也就很快被淘汰了。

去东北出差时,也睡过东北的大土炕,特别暖和。还有的地方是把家里的墙壁也做成空心的,当往土炕里烧柴火时,不仅土炕,连整个墙壁都是热乎乎的,比我们山西老家只用来烧土炕,更加科学,也更能适应东北寒冷的气候。

在北京的时候,去故宫参观,看到皇帝们曾经住过的屋子也是很小,大概也就十多个平方米,惟有那个雕龙绣凤的床显得高级一些,感觉冬天那屋里也不怎么能见得到阳光,想必也是冷清得很,真不知他们的冬天是如何度过的。有的时候,联想到那些个几辈子都睡惯了土炕的平民百姓,只要不是遇到天灾人祸、连年战争,在到了冬天的时候,睡在那个温暖而温馨的土炕上,吃得饱,睡得香,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、踏踏实实,心里也会觉得十分地满足。

这土炕虽然普普通通,却也见证了我们的成长历程。一个简单的土炕,给我们的幼年、童年、少年和青年,都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:炕是我们一出生就在上面睡觉、感知外界、认识世界的地方,炕是从小依偎在母亲怀抱中最温暖的地方,炕也是我们学爬、学坐,在上面哭、在上面笑、在上面闹的地方,炕还是可以趴在上面认识汉字的一横一竖、认识数字、做作业练写毛笔字的地方,炕更是过年的时候穿新衣服、把买来的鞭炮放在枕头底下、大年初一早上拿出来去院子里燃放的地方……

炕是温暖的,炕也是团圆的象征。炕代表了古老人们对炕的一种寄托,成为了一家人最温馨的生活和精神依托的港湾。虽然春、夏、秋农忙时一天在庄稼地里忙碌,虽然在冬天的时候外面很冷,但当拖着疲惫的身体和疲惫的心灵,回到那温暖的炕头时,也才真正地感觉到了家的温暖。在我国古代,特别是北方地区,每当过年或者全家团聚的时候,往往会在炕上面摆着一个小方桌,全家人在一起说说话、聊聊天。也是在这个小方桌上,母亲会在这里蒸糕面、捏油糕,全家人一起吃炸油糕。也是在这个土炕上,一家人开始了和面、剁白菜、切肉,擀面皮、捏扁食(饺子),大家着急地等待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;大人们忙着干活,小孩子们则围绕在旁边看热闹,这也是全家人最喜庆、最热闹的时刻。“三十亩地一头牛,老婆孩子热炕头”,也是那个年代普通老百姓对于生活最高的需求、满意度和幸福指数的写照。

人就是这样,随着年龄的增长,越来越怀念那些个曾经的童年,思念那些个艰苦岁月中成长的往事。也许有人会问,现在的生活难道不好么?日子过得不如意么?绝对不是这个意思,而是如果一种优越的生活过久了,就会有一些想改变这种单调的生活,回归自然,体验天人合一的冲动。就如同在灯火通明、车水马龙的繁华城市呆久了,也有想着找一片农村的小院子,种上几棵树、养上几盆花,种点儿小菜,过一种东晋陶渊明《饮酒·其五》诗中描述的“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。问君何能尔?心远地自偏。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。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”田园生活。如果条件容许,为什么不去努力实现这些个想法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呢!

睡在崭新的土炕上,感觉那也是很惬意的一件事情。尤其是在冬天的中午,吃了饭或是喝点儿酒后,在自家的土炕上躺一会儿,身上不用盖什么,也会感觉浑身都是热乎乎的。

现在,随着城市化步伐的加快,农村许多地方的土炕渐渐地离我们远去了。但对于土炕的认知、对于土炕所带给我们的切身感受和那些个古老而现实的梦境,还是值得我们留恋和难以忘怀的。(王民官)

来源:太原道

发布:华夏文化融媒体中心

责编:小敏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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